其實他們更應該去喧鬧的地方吃飯而不是只有琴聲流轉的法式餐廳，選一部熱鬧歡騰的喜劇而不是一場簡單的愛情片。他們還是像往常一樣，只是過多的話語，突如其來的安靜，還是暴露了周舟的局促。她心不在焉，或者是因太想集中註意力卻反而失了神。

這不是一個美妙的夜晚。天空的星子依舊閃爍，彎月與灰藍色的雲彩玩著躲貓貓，顯然以環境烘托人物的心情並不合理。

散場的電影院，楊帆牽著周舟隨著人群流出。並不擁擠，對面各式各樣燈紅酒綠的招牌在閃爍中招攬著顧客。只一眼，沒有過多猶豫，人群便一蜂窩往對面走去，沒有什麽比食物更令人心動了，在電影院消耗了兩個小時之後。

楊帆和周舟沒有動，他們站在原地，人們從他們身邊流過，對面的燈光亮得有些晃眼。周舟瞇了瞇眼睛，擡手擋住一部分光線。

見狀，楊帆幹脆地上前，用寬厚的背遮住光線，也把小小的她籠在了自己的一方天地。然後他前進，她後退，很快退到角落裏。周舟的身體倚著墻壁。楊帆的手抵著墻，將她圈在了原地。

進不可進，退無可退，周舟低下頭，用一只腳在地上劃圈圈。良久他都沒有說話，她看到他的影子也沒有動。應該是在看著她吧，用那雙月色般清冷的眸子，可能其中藏著許多她看不懂的情緒。

會是什麽情緒呢？他在等她開口嗎？可是之前太過喋喋不休了，那樣太心虛。可是不說話，也是心虛的表現吧。像是因貪玩足球而忘記寫作業的小學生，想說謊，可小小少年心中的老師著實神聖，只能是局促的低下頭，雙手不安攪動著，等待暴風雨的來臨。

“你幹嘛呀？”周舟擡頭，巧笑倩兮地問道。

楊帆的眸子一直鎖定她，他輕舔了下嘴唇，他說：“我想吻你。”

聞言，周舟四處張望了下，然後問他：“那等下要逃跑嗎？”

他俯下身，唇貼著她的耳朵極近，他說：“可以不逃。”然後含住了她的耳垂。一股過電般的顫栗，周舟還未來得及拒絕，聲音便被他封住了。他堵住她的唇，輾轉反側，認真得連空氣都靜默了。

空氣不流轉，大腦會缺氧，為防周舟窒息，楊帆很厚道的放開她。終於尋到空擋，周舟得以喘氣，楊帆卻很是嫌棄：“你是笨蛋嗎？這麽久了還學不會換氣？”

周舟沒說話，只是用眼睛看他，眸子裏含著幽怨。這取悅了楊帆，他揉著她的腦袋，“不要想太多了。”

“我沒有。”

楊帆不信：“真的沒有？”

其實是有的，周舟猶豫了下，還是問了：“你會生氣嗎？”

楊帆反問她：“為什麽要生氣？”

因為，她看著他，並沒有說話。

“因為，你下午拒絕了我？”

“……”周舟依舊不語。

“這種事本就是你情我願的事，你若不願意，一百個我也不能將你勉強。周舟，你有權利拒絕，有權利拒絕我，拒絕任何你覺得不合理而我卻讓你做的事。”

“……”周舟選擇沈默。

“你是在跟我鬧別扭，還是自己別扭上了？”

“我——”周舟說不出來，最後只能憋出一句，“對不起。”

楊帆搖頭，他說：“我不接受——笨蛋，不要太心軟了。”

“沒有心軟，不是心軟，”周舟嘗試組織語言，“是，是在意。”因為在意，所以才會顧及感受，才會想著哪怕做些自己不願意的事，只要你能開心，那自己也會很滿足，才會在自己與你之間因選擇了自己，而感到不安，甚至有些愧疚。

一花一世界，一樹一菩提，周舟的理解是世間萬物都有其法，存在如果即自然的話，那麽萬物皆有其生命，都需要理解。可是那是顧不過來的，就像人，每一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，都有自我，然後就會有碰撞，有沖突，有階級。然後對於每一個人都用設身處地的想法去感同身受的話，那樣別人是否接受不知道，但自己一定會心累憔悴至死，當然，這有些絕對。

但是，為什麽要違反自己的意志去為了一個不相幹的人呢？

小王子的玫瑰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，被小王子馴養的狐貍也是不可替代的。他們之間有了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聯系，才讓他們區別於世間上千千萬萬的玫瑰、狐貍和王子。

所以，周舟會去在意家人的感受，因為他們有著最親密的血緣關系；周舟會去在意楊帆的想法，因為她喜歡他；周舟會去煩惱朋友的煩惱，因為他們有足夠的緣分成為朋友；還有許多許多人，也許相識，也許點頭之交，也許只是恰好知道，甚至陌生人，這些人如果遇到什麽亂七八糟的事，周舟可能會以最大的善意給予祝福，但是這並沒有什麽用。他人的好與壞，無論想法如何，始終都與自己無關。

說到底，人終究還是孤獨的。

“在意呀，”楊帆輕笑，隨即正了神色：“周舟，說你喜歡我。”

“我，”周舟咬著唇看他，眼睛一眨一眨的，似在猶豫該怎麽說。

“恩？”

“我喜歡你。”

楊帆楞楞看她，突然把她擁進懷裏，很久放開她的時候，他說：“這就夠了。”你喜歡我這就夠了，接下來的事情我來做。

周舟不解：“啊？”

楊帆卻是低頭啄了啄她的臉，他呢喃著說：“我也喜歡你……”

最後，楊帆送周舟回學校，周舟興沖沖地跑上樓，然後又跑下來，氣喘籲籲地將手中的禮物交給他：“吶，禮物給你，生日快樂。”

楊帆沒接，看著她，笑得意味深長：“你是故意的吧？”

“什麽呀？”

“故意把禮物落在宿舍。”

“我是忘了好不好，”突然間的惱羞成怒，顯然是被說中了心事。周舟朝他晃晃那禮物盒子，“你愛要不要，哼！”然後掉頭就走。

“當然要。”楊帆眼疾手快奪過那盒子，“是什麽？”

“自己看！”

楊帆笑笑目送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，頗為愉快的離開了。

睡覺前，周舟收到了楊帆來的微信：“你怎麽沒把第二顆紐扣給留下呀？”看他發來的表情包還挺不滿，委屈，打滾，撒潑……什麽亂七八糟的，把紐扣給留下，那襯衫還能穿？

周舟懶得理他，直接睡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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